“普利亚为成全贫困老妇人的心愿
故意在武士比赛时输给她的儿子
好让对方赢得比赛奖赏
缓解老妇人的经济负担
但普利亚却因此得罪失宠于波斯皇帝……”
阿克巴坐在一个大理石平台上,边吟唱着勇士普利亚的事迹,边激情高昂地拍打着圆鼓。他时高时低的歌声,时快时慢的鼓声,像魔咒般遥控着平台下方的一群人,他们随着节奏拍子挥舞手脚、起跳、转圈。
当我踏入被称为“力量之屋“(Zurkhaneh)的传统健身房时,先是被阿克巴那充满感染力的歌声所震住,后是被运动员手里拿的各种器具逗笑了——其中包括酷似动漫片《摩登原始人》(Flintstones) 用的圆锥形棒子,还有像洗衣板的木盾,和弓形铁条上挂着很多铁圈圈的玩意儿。
运动员们大多长得很壮,有的还顶着个大肚腩,看起来体重至少有300多斤,却还能自如地像芭蕾舞娘般原地转圈。来到“力量之屋”的男人们,并非自在减肥,或练就六块胸肌,或成为运动健将,虽然这种传统健身房,栽培了不少伊朗奥运举重冠军。
我第一次“观赏“力量之屋的培训是在叶慈(Yazd),伊朗中部一个被山环抱的沙漠绿洲,古波斯琐罗亚斯德(Zoroastian)文化的摇篮地之一,当年马可波罗路经此地时,曾记载这里的丝绸纺织业繁盛。说”观赏“是因为当地有家古老,土墙圆顶的健身房,已变成旅游点收取门票供人参观。可否想象你在做俯卧撑、举哑铃、或在跑步机上运动时,边上闪光灯不断,无数相机瞄准你拍照的感觉?
后来我在伊朗友人带领下,又走访了好几家 “力量之屋”,才了解到其背后的勇士精神和历史演变。“Moshen(健身房的领队,也是主唱)是一个没薪水可领的工作。“阿克巴家传三代近百年的健身房位于首都特黑兰,维持经费全靠会员们自愿捐款。
远古时期的勇士们有朝廷供养,或社区捐款换来勇士们的庇护,有点像收取保护费的制度。现今时代变了,传统健身房日渐边缘化,会员年龄也偏老,经费来源不稳定。但45岁的阿巴克还是希望他的儿子,日后能继承祖业,”这是文化传承工作,无法以金钱衡量。“
据称“力量之屋“有数千年的历史,当阿拉伯人入侵波斯,为避免起义反抗,禁止当地人使用武器和练武术,勇士们就转向地下活动,谋略着光复祖国,而那些我觉得可笑的运动器材,就是由兵器演变而来的。听着阿巴克叙说历史,我不禁想起金庸小说里的红花会,那些背负着反清复明理想的江湖武林人士。
阿巴克所演唱的曲目,许多源自于波斯诗人菲尔多西(Ferdousi,940-1020年)的《列王记》(Shahnama),一部书写着阿拉伯人入侵前,诸位波斯王者勇士们事迹的史诗,一部被文化研究者视为反殖民,高举古波斯文化旗帜的文学巨作。今日菲尔多西的地位依然崇高,许多伊朗人会到他的陵墓致敬(马什哈德附近),会朗诵他的诗词;另有街头算命师,借用他寓意深远的诗词来妙解生命玄机。
而当年立志反抗阿拉伯伊斯兰教徒的波斯勇士们,辗转千多年后,历经沧桑随着大环境演变。今天的“力量之屋“有着浓厚的宗教色彩——什叶派的第三代传人胡赛因,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的外孙,被封为勇士们的守护神。缅怀古波斯文化的叛逆者菲尔多西的诗歌回响在力量之屋里,而墙上胡赛因的肖像注视操练中的勇士们,在我看来这个画面充满矛盾,但对阿克巴而言却再自然不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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